|   我说:“西方的评论家,特别是意大利的共产党人,严厉批 评苏联领导人用搞阴谋和不民主的方法把赫鲁晓夫踢开。你对这
 件事的看法如何?”
   毛没有直接答复这个问题。他回答说,赫鲁晓夫先生就是在 下台以前,在中国也不是很得人心的。他的画像极少看到。但是
 在赫鲁晓夫下台以前,中国书店里有他的著作出售,而且现在还
 在出售,可是在苏联就不是这样。这个世界需要赫鲁晓夫;他的
 阴魂还不会就散。喜欢他的人肯定还有。他作为反面教员,中国
 是惦记他的。
   “根据你自己的三七开的标准--即一个人的工作如果有70 %正确,只有30%错误,就可以认为是满意的了--你对苏联党
 现在的领导人判多少分?距离及格还有多远?”
   毛说,他不想这样来议论现在的领导人。
               “中苏关系是不是有所改善?”
               可能有一些,但不多。主要的差别是,赫鲁晓夫退出舞台, 使他们少了一个争论文章的好目标。
   我说:“苏联人批评中国在提倡‘个人崇拜'。这有没有根 据?”
   毛认为也许有一些根据。据说斯大林曾经是个人崇拜的中心 ,而赫鲁晓夫则完全没有。批评者说,中国人有一些这种感情或
 做法。这样说也许有些道理。赫鲁晓夫先生的倒台,大概就是因
 为他完全没有个人崇拜……
   我说:“你在中国进行革命,同时也使外国的‘汉学'起了 革命变化,现在出现了各种的毛派和北京学派。不久前我出席了
 一个会议,一些教授在争论你对马克思主义究竟有没有作出什么
 独创的贡献。会后我问一位教授,如果能够说明毛从未自称有过
 任何创造性的贡献,这对他们的争论会不会产生影响?那位教授
 不耐烦地回答说,‘不会有影响。那完全是不相干的。'”
   毛笑了起来。他说,2000多年前,庄周写了关于老子的 不朽著作(《庄子》)。后来出现了诸子百家,争论《庄子》的
 意义。
   我说:“我上次在1960年见到你时,曾问你有没有写过 自传,或者是不是打算写自传。你回答说,除了已对我讲过的有
 关你生平的一些事情外,你没有写过。但是有些教授发现了你写
 的‘自传'。当前教授们在争论的一个问题是,你的有名的哲学
 论文《矛盾论》和《实践论》,是像《毛泽东选集》里所说,是
 在1937年夏天写的,还是实际上是在几年以后才写的。我自
 己好像记得,在1938年夏天看到过这两篇文章未出版的手抄
 的翻译稿。你可以告诉我这两篇文章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写的吗?
 ”
   他说,确实是在1937年夏天写的。在卢沟桥事变(日本 入侵中国关内的起点,这件事毛已经预见到;他的预言的准确性
 大大提高了他作为党内和国内领袖的威信。——原注)前后的几
 个星期里,他在延安有一段暂时空闲的时间。军队开赴前线了,
 毛腾出时间来收集材料,准备在(延安)抗大作关于哲学基础的
 讲演。这批青年学生经过三个月的短期训练,准备在今后几年做
 政治辅导工作,需要为他们写一些简明而基本的讲义。在党的坚
 持要求下,毛写了《矛盾论》和《实践论》,总结了中国革命的
 经验,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和中国的具体的日常实例结合起
 来。毛说,他大都在夜里写,白天睡觉。他花了几个星期写成的
 东西,讲课时两小时左右就讲完了。毛还说,他自己认为《实践
 论》比《矛盾论》更重要。
   我问:“西方研究毛泽东的专家把一篇没有收入《选集》的 题为《辩证唯物主义》的文章说成是你的著作(见伦敦英文的《
 中国季刊》,第19期,1964年7至9月。)。你写过这样
 一篇文章吗?”
   毛要我把问题重复一遍。他回答说,他从没有写过题为《辩 证唯物主义》的文章。如果写过,他是会记得的。
   我问:“从1927年起,你就忙于学习打仗。在1937 年以前,你抽出时间读过黑格尔的著作吗?”
   毛说,他读过黑格尔,在那以前还读过恩格斯。他还说(也 许想到了他的美国批评家们--原注),他从来没有读过美国的马克
 思主义理论家的著作。美国有优秀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吗?我问
 他在年轻时有没有听到过索尔斯坦·维布伦写的《有闲阶级理论
 》?即使有过中译本,毛也没有见过。我提到爱德华·贝拉米的
 《回顾》一书,它对19世纪美国的空想社会主义者有过很大影
 响,它的预言性使它今天读起来仍是很有趣味的。至于现代美国
 马克思主义思想家,有保罗·斯威齐著的《资本主义发展的理论
 》。毛说,遗憾的是,这些书他都没有读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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